柳春春劇社+小劇場學校《刑場》
2013.5/3-5
牯嶺街小劇場二樓藝文空間
文│黃佩蔚
牯嶺街小劇場二樓藝文空間
文│黃佩蔚
柳春春劇社駐團編導鄭志忠,是台灣少數完整接受臨界點劇象錄田啟元身體訓練法的小劇場演員之一,在他編導的作品中,也難掩其對延續田氏靈魂的堅持,甚至某種程度的承接了「臨界點劇象錄」的建團宗旨:「藉著由劇場出發,從事自我建設和對社會空間的反省創造,藉由表演的形式傳達出另一種聲音。」柳春春承襲自田啟元之後的變化,在2013的《刑場》裡,再次清楚看見如是的傳達,卻也夾帶著無可避免的期待落差。
兩個演員,三張椅子,灰色的空間,鋼杯鋼盆,中間一方淺水池,建構了囚室的意象,沒有太多意外得延續柳春春劇社的視覺美學以及敘事架構。空的第三張椅子被視為不在場的他者,呼應了這個作品所宣告的為了不在場的人而演出。而演員數的2跟椅子數的3,形成建構與解構的差數,有了2-3、3-2、3+2的複數排列,使空間有了流動,但靜態(空間/物件)的流動位移卻無法填補動態(人)的空虛。
因為整場演出只有60分鐘,所有細節都被放大,在3600秒裡,動作是以格計算,於是,任何沒有意義的贅語都會被發現。男演員全身包覆著黑白條紋圍巾、紅色毛衣、褐色女裝長裙、細肩帶蕾絲小可愛、黑色蕾絲胸罩、男裝長褲、紅色絲質七分睡褲、黑色三角緊身褲,相對於男演員的厚重矯飾,女演員則僅著一件單薄的灰藍色長裙。演出中,長達三分鐘,男演員站在舞台中間無意識的揮動雙手,相對於之後,強烈在中央水池中,狀似遭受電擊的抽動,也是三分鐘,前者則顯得填充。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兩個太年輕的身體,太空白的靈魂,太沒有動機的反應,讓每一個搶奪/壓迫/奔跑/對峙/吼叫,都顯得侷促而不真實,如果有情感投射這件事情發生,那麼可能僅只在以演員心臟為中心的半徑30公分之內。終幕,男演員一件一件脫下、看似憤怒的丟擲,直到一絲不掛,過程沒有鋪陳,沒有原因,沒有理由,於是,被廉價賣弄的性別象徵,理所當然的缺乏張力。女演員自始至終沒有更明確的角色跟態度,如同她的服裝,灰藍色得幾乎融進舞台中。在個體間的重量是明顯失衡的,直到劇終,看不出傾斜的意圖。唯一讓人有所感的,是兩個演員在最後一幕,一個赤身裸體,一張赤白沒有顏色的臉,伸出空無一物的手,像是說著:我用盡全力,仍是一無所有。連這僅有的刺點,都顯得廉價。
如果在演出之前就開始追蹤柳春春劇社的臉書粉絲頁,也許可以感受更真實的《刑場》,至少全程的看見導演/演員如何費盡千辛萬苦,與其說建構角色/演員訓練,更像是建構”人”這個社會產物的基本結構。然而,從可想像的體能磨練、田啟元式的肢體訓練,到常規之外的社運參與,赤裸直白的自我書寫,如此用盡全力,也僅僅只能讓沒有生命經驗的、非職業演員的身體,勉強不被扣分的站在台上,儘管如此深掘挖探,卻仍然不夠誠實的靈魂,便是一切預期之內的無可避免。
終究,說的比做的容易,在臉書上寫日記轉寄分享比到現場支援抗議拉手圍人牆與警察對峙拉扯容易,在台下當觀眾寫評比站在舞台燈光下脫光光容易太多。如果,劇場是個過道、媒介、場域,是讓人(觀眾/演員)從事自我建設和對社會空間的反省創造的過程,這樣的說法是成立的,那麼,《刑場》不會結束,以演出結束拆台完成開始算起,才要開始。